费海汀：精英身份与改革策略——俄罗斯改革模式的次国家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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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载于《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2年第2期。

　　摘要：政治精英是决定改革成败与路径选择的关键因素之一，但对于大国而言，多层次的政治结构会使精英与改革间的因果机制复杂化。以俄罗斯为例，俄罗斯联邦主体领导人是改革的主要策动和扩散者，应从这一“次国家层级”入手对俄罗斯精英和改革间因果机制进行分析。本文将联邦主体领导人分为国家、地区、地方、立法、其他五个组别，将改革实践按类型分为政治、经济、社会三个领域，按程度分为封闭、束缚、不兼容、开放与不明显五个层次，按次序分为六种不同模式，以此框架对俄罗斯现任联邦主体领导人的改革意愿进行评估。研究发现，从精英的角度看，精英身份影响了改革策略的选择，而精英整体结构则影响了总体改革模式的塑造。从改革的角度看，改革的选择是多样但不是无限的，改革的次序比程度更加重要，且特定精英群体表现出了对特定改革模式的显著偏好。“自上而下的现代化”“突破性发展”“渐进发展”三种模式在俄罗斯同时存在，但经济改革先行的模式已经为许多政治精英所接受。俄罗斯正在逐步摸索建立符合自身实践的分级制政策实验改革模式。

　　关键词：俄罗斯精英；联邦主体；改革策略；改革模式；

英国(正版)365官方网站费海汀助理教授

【文章主要观点】

　　比对俄罗斯联邦主体领导人的改革意愿与履历分组可知，从各国家部委向外 委派的领导人和来自强力机关与大型企业的领导人往往具有更强的改革意愿。即 使在改革者中，也能在政治、经济、社会三个领域都表现出比较强的改革决心， 相比于同僚更倾向于采取力度更大的改革措施。因此在本文的第一个假设中 “精英身份影响了改革策略的选择”得到了证明。另外，比对俄罗斯联邦主体领导人改革意愿与改革存续的数据可知，并非所有具备改革意愿的领导人都能获得权威的额外关注和确认，而其中能获得资源倾斜特别是政策与授权集中倾斜的地区为数更少。一方面，联邦主体领导人与中央政府的关系与改革的总体意愿和单领域改革力度呈现正相关关系；另一方面，俄罗斯的改革进程明显表现出了“地方探索-中央关注-权威确认-资源追加”的路径。因此本文第一个假设中“精英结构影响了改革模式的塑造”得到了证明。

　　同时从俄罗斯的案例中可知，虽然改革策略可能存在三个主要领域和五种不同的层次与程度，但其组合并不是无限的。一方面，不同领域之间的改革程度不太可能差异过大，例如在经济领域发动深度改革的同时，在政治和社会领域却无明显变化。另一方面，改革策略的差异主要取决于入手领域和次序选择，而不在于改革程度。因为如果选择了特定改革次序，那么力度完全可能是视情况进行调整的。各组别联邦主体领导人的改革策略选择同样证明了这一结论。从政治改革入手的策略（政-经-社或政-社-经）仅仅受到其他组领导人的青睐；从经济改革入手带动政治和社会发展的策略（经-政-社或经-社-政）则同时被国家与立法组领导人所广泛选择；而从社会改革入手，逐步推进经济和政治发展的策略则是作为地方精英的地区和地方领导人的普遍选择（社-经-政或社-政-经）。因此本文的第二个假设“改革策略多样但有限，实践中存在对特定策略的偏好”得到了验证。

　　在俄罗斯当前改革的总趋势中，改革程度最深、改革力度最大、触及领域最 封闭的改革措施基本都发生在经济领域。无论是经济特区的设置与发展、传统企 业转型升级、创新集群的建立还是新兴领域、中小企业的投资与发展，其覆盖范 围之广、采取措施之多样都居于三个领域之首。社会领域虽然也有根本性的改革，但这些改革通常出现于如首都、民族地区或边疆地区等具有重要政治意义的联邦主体。真正能广泛并深入改革社会治理体系的案例，多数也与深度的经济改革相伴相随。政治领域的深度改革则为数最少，且在俄罗斯85个联邦主体中没有观察到单独在政治领域启动改革的案例。政治领域的深度改革案例大部分以经济改革为先导，其余则是随社会领域的改革启动。

　　综合以上结论可以认为，在俄罗斯这样一个大国中，经济改革先行已经基本 成为共识。许多政治精英都不愿意再负担由政治改革入手带来的潜在不稳定性与 损失，转而以速度为代价追求长效、稳定、累积式的改革。以经济改革、经济发 展为主要着力点，兼顾社会改革、提高社会治理能力与水平、稳定并提高社会支 持度成为了基本的改革态势。政治领域的改革则主要依托于经济与社会改革的逐 渐深入而自然发生。

　　从俄罗斯的经验可以发现，对于大国而言，中心化的、以经济为主兼顾社会 的、渐进的改革方式已经逐渐成为主流。“摸着石头过河”或“分级制政策实验”方法则已经不再仅仅是中国提出的一种可能性，而已经为其他大国所接受，成为大国改革的一种共识选项。这样一种模式就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风险，在最广范围内对改革的选项、领域与可能性进行试验，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转化为全国共享的经验。因此，综合中国与俄罗斯的经验可知，对于大国来说，改革是必要的，但速度可能是大国必须为稳定支付的交易成本。在程度与速度之间保持平衡是对大国治理能力与治理水平的极大考验

【作者简介】

　　费海汀，我校中国政治学研究中心助理教授。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苏联-俄罗斯政治转型研究”(19CKS016) 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