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以知识关心青年的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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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英国(正版)365官方网站教授李强

一、卢梭启蒙的求学路

    至今，李强老师仍然记得第一次朗读卢梭时的激动。

    三十多年前，北大宿舍。

    “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

    七位室友，慢慢安静了。平时年轻人们爱侃，天马行空的夜聊，沸腾热血的时政。这时，空气却沉了下来。

    “放弃自己的自由，就是放弃自己做人的资格，就是放弃了人类的权利，甚至是放弃了自己的义务。对于一个放弃了一切的人，是无法加以任何补偿的。这样一种弃权是不合人性的。”

    朗诵者，欣然不知手之足之舞之蹈之，字字句句，抑扬顿挫。

    听众们，屏气凝神，一字一句地听，喜上眉梢。上床的几个，趴在床上，向下探头；下床的，全挤了过来。

    “什么是自由？”有人忍不住打断朗诵，接着是其它的声音：“枷锁在哪里？”“人性？你们说什么是人性？”．．．．．．．

    前所未有的，这个小共同体，感到一种奇妙的提升。

    引路人是卢梭。

   “我们有一种突然受到理性之光照耀的感觉，多年来苦苦思索而得不到解答的一些问题有了答案。”

    后来，当李强老师读到康德关于启蒙运动的定义――“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时，他领悟到，当晚读卢梭，就是一个人受到启蒙时的感受。

    加之人们于不成熟状态的，是时代。使之脱离不成熟状态的，亦是时代。

    “我属于文化大革命中‘荒废的一代’”，李强老师回忆到，中学刚毕业，先是风风火火大串联，然后是失落“回乡闹革命”。在过早触碰到灼热的政治火焰后，个人的命运转回祖辈耕耘的土地。

    但即便在偏远的北疆家乡，他仍然对知识有着强烈的兴趣，四处奔走：找书。

    在文化贫瘠的日子里，他自己读《红楼梦》，读《水浒传》，读鲁迅的小册子。《红楼梦》至少四五遍，把荣国府、宁国府的结构图都画了出来。在批林批孔的洪流中，他自己读孔子，读孟子，读韩非，读“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

    那是在一九七三年。

    五年后，国家的命运拉扯着个人转向。

    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也是在这一年，他考入了我校国际政治系。后来，系里恢复办政治学专业，他成为那个专业恢复后的首届毕业生。

    四年北大本科岁月是难以忘怀的。八十年代初国家百废待新，这个园子里洋溢着逼人的青春气息，流动着建设祖国的理想主义。

    思想，学术，思想。此时此地。

    他听政治学前辈吴恩裕的西方政治思想史，定下自己的学术方向；听李泽厚的讲座，记下 “读好书，不读赖书”，找到治学座右铭。

    本科毕业后，李强老师考取公费留学，前往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社会思想委员会学习深造。

    世界的大门敞开了，知识向他涌了过来。

    十年留学生涯，他苦读经典，在人可以达到的文明中沉淀。间或是罗尔斯讲座，德沃金、奥克肖特讲座，或赶赴美国师从希尔斯。

    1994年，李强老师学成归国，任教母校。

二、 教书，以知识使学生向上

    “先生博学广闻，充养有道。宽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诚贯于金石，广大极尽精微。

    敦厚以崇礼，思故而维新。”

    学生们这样评价他。2001年，他成为学生票选的“十佳教师”。

    那年９月初，李强老师在一教前摆了一个摊。

    干什么？他在向路过的同学们介绍全校选修课“西方政治思想史”。

    一个理科学生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看了看介绍，说，“老师，我想选的课都被抢选了，就您这门还可以选，我想问问从您这儿我能学到什么？”

    问得也坦率。老师笑笑说，亚里士多德讲这是一门最高的学问，最低限度能告诉你怎样成为一个好人。

    为了讲好这门培养好人的学问，李强老师花了很大力气，从《理想国》到《正义论》，他尽力引导不同专业的青年人直面西方大哲。

    “我认为大学的教学不仅仅是要告诉学生一些知识，最重要的是要用知识的魅力去感染他们，激发他们学习的激情。这种激情和对知识更深层次价值的发现，对于他们的人生和今后的事业追求，都是至关重要的。”

    李老师很投入地上课，“课程结束，大病一场”，他一笑带过。

    在他看来，投入地教书，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乐之真切，中心喜悦。

    “我们的事业是个伟大的事业，培养学生，某种意义是生命的延续。我们要让优秀的人才往前走。”

    当然，课堂，只是这其中的一种方法。

    双周报告会，读书会都“逼迫”着他的学生们不懈阅读。

    比如，某个下午，你路过未名湖南畔陈守仁国际中心，或许能听到朗朗读书声从这优美的建筑中传来。李老师正和学生们在这里青梅煮酒，论古谈今呢！窗外是十月末的金黄，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远处的博雅塔在银杏丛中若隐若现；屋内高朋满座，欢声笑语，青年学者汇集一堂，玩味震古烁今的思想。

    读了书，得写报告。李强老师有一套严格的读书报告写作法，他的学生们尊之为“前后左右中”：“五点定位”。

    比如，读了卢梭的《社会契约论》，选一个人民主权的观点写报告。学生们得这样做：

    第一，要对人民主权的观点有一个比较准确的概括，这个观点在书中讨论了多少次，怎么讨论的，在不同场合中它各是什么含义。这是中。论罢看前后：从前面讲，它是怎样一种师承关系，受到哪些人的影响；从后面讲，它对之后的理论或者实践有什么样的影响和作用。再看左右，这个观念还得放在完全不同的其它学派的语境中作作比较。
 
这就是李老师的“五点定位。”李老师做学问的严谨，对学生要求之严格可是出了名的。

    “我希望学生从一开始就知道，做学问就要对学问尊敬，不仅是学知识，而且要尊重知识、爱好知识。知识是非常严谨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能乱说。”

    亲近并尊重知识的殿堂，他希望他的学生们如此存在。

三、“你们中国人不懂政治”

    一次,李强老师邀请一个研究中国问题的外国学者前来访问。

    华山论剑后，一起喝酒。

    当时有个中国人正好在美国得了一个很棒的奖，借着酒劲儿，客人说了这么一段话：

    “你们中国人什么都很了不起，只是你们不懂政治。你们没有能力处理好你们内部的秩序，你们也没有能力处理好和其他外部势力的关系。你们只有在我们的管理下才能够做出成绩来。”

     醉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番话多少年对我的刺激一直很大”，对这种颇为“伤害民族感情”的傲慢他想反驳，可却无从反驳。

    “我读英国思想史，从罗马入侵开始，到今天，没有发生过搅动整个社会方方面面的大的战争，英国成了世界强国。而我们是稍要弄得好的时候，就出现大的动荡。”

    中国人果真就是一个缺乏政治智慧的民族吗？真正的政治智慧从哪里来？作为留英多年的政治学学者，李强老师一直在思考。

    中华民族将来要发展，就要有政治智慧，这在他看来再明显不过。而“政治智慧不是凭空而来的，要学习”。

    李强老师说：这是政治学发展的机遇。这个机遇就是民族的需要、历史的需要、社会的需要。为了完成这一使命，政治学与其他社会科学一样，必须研究和思考重大的理论与实践问题。必须研究、借鉴西方的政治学理论，总结、挖掘传统中国思想中的智慧，为我国的政治改革与发展提供更多、更优秀的学术成果。而当下政治学的发展是滞后于时代的要求的。例如，十年来，英国(正版)365官方网站的政治学有了很大成长，每一年都在进步，但是“距离我们的目标和承担的任务，完全是不值得一题的”。

    有思于此，李强老师对英国(正版)365官方网站下一步的发展提出了这样的希望：

    “加强基础学科的建设，加强队伍建设，给学生开创很好的课程，培养一些有志于从事这个学科的年轻人。”

    这亦是一位政治学学者对国家和民族的关心。

    让这个民族拥有真正懂得政治的脊梁，是他所有付出的动力。

四、现在，考虑读书

    那是崇高的理想。

    在我校耕耘，李强老师最关心的还是他现在切切实实正在培育的学生。

    三十多年前，他在这里学习。今天的环境和那时不一样了。

    作为学长，他想和我们聊聊：

    “你们来北大，不要把眼前几平方米的房子看到太重。你能考上北大，99%概率你是衣食无忧的。老了衡量你一生成就的，不在于房子有多大，车子多奢华，在于能不能让你的生命真正有所延续，在于你能不能给社会留下什么，能不能让人民记得你，能不能立德立功立言。”

    “学一些优秀的课吧，古今中外的哲学政治历史。选了课后要特别注重读书，现在的学生考虑双学位，考虑工作太多。一定要读书，特别是一些经典著作。”

    “今天社会太过专业化，浮躁，定力不强的同学可能一开始就把人生的目标定的很低。你们不要着急。第一要沉下心来，不要过早有太多功利的考虑。先利用大学宝贵时光沉下心读书，这是第一位的。希望你们心无旁骛，认真读书，珍惜读书的宝贵时光。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考虑的重点。不要在大学期间过分的把心思放到与学术无关的事情上。现在，先考虑读书。”

    “另外一点，你们要知道，大学是需要人格和精神的。北大是个非常可爱非常了不起的大学。北大有个传统――追求正义，有正义感，美丑感，不追求知识之外，美德之外的事。在这里，你们要有定力，注重自我的修养，尊重知识，热爱知识，钻研知识。年轻人活在世上要有自我的追求。金钱财富权力都是身外之物，我念西学国学都教我这个道理。”

    “一句话，我们北大人，要读书，要正派，要活得尊严。”

    这是一个学者对青年人的关心。

    源于知识，源于他的学问人生。